我的老家在苏北农村，在外工作好多年没有回老家了，对母亲的思念，对故乡的深情，总是盈满胸怀，拂之不去。

  于是，在一个秋高气爽的季节，我告假回老家探亲。当我踏上故乡的土地，听到久违的乡音时，心中异常激动，感到什么都亲切，好像一草一木，一砖一瓦都在向我招手微笑，诉说离别之情。

  到了母亲的老宅院，我推开一扇柴门，母亲似乎略显一惊，一声“娘”的亲切叫声，她定神一看，“啊，坪儿回来了……”，我不由自主地扑到母亲的怀里，母子二人热泪盈眶。

  在屋里坐定，母亲很快在门口的玉米地里摘了几穗玉米，她知道我从小就喜欢吃煮玉米。

  “住些日子么？”母亲问。

  我说：“住半个月，陪您说说话，做做事，看看家乡。”母亲听后开心地笑了。

  玉米煮熟了，吃在嘴里很黏，很绵软，香甜得和娘的奶一样。母亲和我一起吃玉米，灶膛里的余火闪着黄黄的光，照得两张脸倏忽倏忽地黄着。

  我一下子找到了家的感觉，故乡的感觉！

  晚上，母亲问我愿意到哪个床上睡，我毫不犹豫地说：“除了娘的老床，哪里也不睡。”母亲听了打心里高兴。

  躺在床上，感到这床就是久违的母亲怀抱，母亲就在这张床上生的我，揭开垫絮还能闻到胎衣的味道。而今，儿子长大了，母亲也老了，依然睡着这张床。床是家的永恒岁月，是不变的情结。

  这一夜，母亲睡不着，她的儿子也睡不着，彼此都想说些什么，却又不知从何说起，只能清晰地听见对方的呼吸声。

  是啊，岁月已使母子俩产生了隔膜，但却割不断那深深的母子情，这爱像人的呼吸，虽然有时感觉不到，但是须臾不曾停止。

  天亮了，我却酣然地睡沉了。醒来时，桌上已摆好了酒菜：煮鸡蛋、炒韭菜、油炸花生米，还有母亲亲手做的腌菜和臭豆腐。

  “酒给你温好了，喝几盅吧。”母亲说。

  说温酒，其实是把罐中的老酒舀到壶里，放在开水中暖一下。母亲给祖父温酒，给父亲温酒，如今又给儿子温酒。那么，在她眼里，儿子是大人了。

  在老家的日子，我彻底把自己放松了。每日起得很迟，睡到日照当空。母亲从不叫醒我，开心地放任着她的儿子自由。

  “快把娘的儿子宠坏了”，我跟母亲开玩笑。

  “还能宠几天呢？世道上除了娘宠儿子，还会有谁宠呢？”母亲坦然道。

  听了母亲的话，心中竟莫名生出几丝酸楚。媳妇好，爱情后面是温柔的束缚；儿子好，会把一副叫责任的担子让你担下去；朋友好，友谊时时提醒你要保持一种心灵对等……娘好，却是人世间最无私、最美丽的。

  吃过母亲的早酒，便出去走走。走走儿时的小路，看看儿时玩水的小河，还有儿时和娘一起流过汗水的田园，我仿佛重回到童年。如今，那路、那河、那田园，虽然已随时光悄然发生了改变，但令我对魂牵梦萦的故乡的感情却永未改变。

  假期就要结束，夜晚我睡在床上想，故乡就像母亲的手掌，虽然温暖，但毕竟窄小，人终究要走向广阔的天地，去书写自己的人生。但儿子的心，从未离开过亲爱的故乡，我的母亲。

  夜深了，还未入眠，我抬头看看熟睡着的母亲，想到明天就要走了，泪水止不住地流下来。

  （作者单位：市水务局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