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3年2月22日 星期
我想带您坐高铁
徐建英

  奶奶八十寿诞临近。妈妈老早就提醒我:人到七十古来稀,你奶奶今年八十,过一年就少一年喽,抽空回来陪她老人家吃餐饭吧。听我说早有此意,妈妈又叮嘱我:年底人多车挤,最好提前动身。

  离奶奶生日还有两天,妈妈来电时我正在整理年终报表。听说我还在公司时她说:“看来我得向奶奶解释解释,她生日时你赶不回来了”我忙申辩道:“妈,我都订好了明天的高铁票了,明天准能到家呢!”“闺女,你就别蒙我了,明天的票能到家么?你工作忙,我想奶奶是能谅解的!”

  我一时语塞。妈妈不信有她的理由。十多年前的那个暑假,我想去姑姑厂里做假期工。妈妈终归不放心让十几岁的我独自出远门,最后提出只能由她送我到东莞。

  在咸宁站排了近两小时的队后,妈妈才凌乱着发丝脸上挂着津津汗水,捏着两张咸宁至广州的火车票挤出来。随后我们母女手拉背驮着行李,夹在滚滚的人潮中检票进站,然后跟着人潮下台阶穿地道,一路拥挤着来到一辆黑黝黝的列车前。那一节节长长的闷罐子车,每节车厢仅一扇窄窄的小门,蜂拥的人群裹着行李,瞬间就堵着了门道,列车员有气无力的声音在喊:还有十五分钟开车,大家别挤,大家别挤……可她越说大伙越挤。个子小的人,干脆就从车厢上方打开着的透气窗上钻。妈妈见状,抱着我也往透气窗推,然后又塞行李。当她最后从车门挤上车时,上衣纽扣已只剩下一颗!但看着启动了的火车,和站台上一群被抛下,只能再等上十几个小时才能上车的乘客时,我和妈妈都露出了胜利的笑……

  在这列没有座位的棚车中,连唯一的厕所中都站了人。我们和其他乘客一样,或站或坐在自己的行李上。等火车喘了近三十个小时的粗气到广州后,下车时,我与妈妈的手和脸都是黑的,身上的衣服被汗浸透,都结出了一块块白色的盐晶。

  这是妈妈第一次坐火车,之后她再也没有出过远门……

  奶奶生日前一天,我从宝安坐地铁到龙华北站,然后在高铁乘务员亲和的微笑中进入白色的车箱。尽管车厢内的电子显屏显示着列车的时速已达300多公里,但座位前的活动折叠桌板上,乘务员倒过的水却不曾晃出。最令人叹为观止的是列车进入隧道时,窗外的灯光就象黑夜中连续发射的导弹,一枚接着一枚,带着火光飞速掠过。一条接一条的火光几乎连在一起,形成一条耀眼的光带......

  四个半小时后,我细碎的高跟鞋踏着小步敲响了家中的门。妈妈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我,看着我干净整洁的白色套裙,嘴巴张成了“O”型,久久后啧啧地说,奇了!坐那“黑色”的车还能穿得这么体面?

  我知道停留在妈妈记忆中的,所有的交通工具还是那辆黑色的棚车。而我在那之后的很多年中,从黑色的棚车到绿色的客车,后来又换成了时速能达到160公里的蓝皮车。2009年武广高铁通车仪式开始后,一辆辆标志着我国步入高速铁路新时代的白色精灵,带着众多乘客三四小时间就跨越了湖北、湖南、广东三省。而之后的很多年,妈妈看到过柏油路铺筑到我们村口;高速横穿我们楠林小镇;也不止一次地听我说过硬座、卧铺、武广高铁,但无座无水无窗户的棚车生活,太深太深地烙进妈妈的记忆里,棚车成为她对交通工具永不泯灭的黑色记忆!

  此刻,我突然有个想法:春节后,我要带妈妈坐一次白色的高铁动车,让那些浸润着岁月的过往在时代的变迁中熠熠生辉,让妈妈也感受到那一路醉人的春光…… (作者地址:通山县天鸿美庐小区)

2013年2月22日 星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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